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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与仲章侄手帖》是宋代理学家周敦颐的家书。周敦颐于治平三年(1066年)在家乡永州为官,给侄子周仲章写下此信。不久,道州州学教授邹旉将其刻于郡学稽古阁,认为“辞气温厉,读之如见其人”。淳熙三年(1176年),张栻又将之刻石于桂林学宫,“慕仰涵泳,不胜拳拳”,让这封手帖为更多人所知。
这是一封问候信,从内容上看,可分解为六层。
第一层:“夏热,计新妇、男女安健。我此中与叔母、季老、通老、韩姐、善善以下并安。近递中得先公加赠官诰,赠谏议大夫,家门幸事!汝备酒果香茶,诣坟前告闻先公谏议也。未相见,千万好将息!”据张栻的跋语可知,周敦颐的父亲名字叫周辅成,他生有二子,“长曰砺,砺之子仲章”,次子即周敦颐。这封信告诉侄子,自己的父亲、他的祖父周辅成获得朝廷赠官“谏议大夫”,这是“家门幸事”,请他去坟前祭告。
第二层:“叔母、韩姐传语汝与新妇、侄儿、侄女:各计安好,将息将息!”周敦颐代夫人蒲氏等致问候。叔母指蒲氏,韩姐似为周敦颐的长女,“汝与新妇、侄儿、侄女”是侄子周仲章一家四口。
第三层:“百一、百二附兄嫂起居之问。”周敦颐代替二子周寿、周焘致问候。周寿,字元翁,小字季老,行第百一。周焘,字次元,小字通老,行第百二。
第四层:“善善与新妇:安安安!”周敦颐代善善致问候。善善似为周敦颐次女。
第五层:“汝切不得来!不得来!”周敦颐嘱咐仲章,千万不要来找他。
第六层:“周三翁夫妻安否?周一父子看守坟茔小心否?周幼二安否?如何也?”周一父子指“以洒扫其父郎中之墓”的周兴家人。
从这封手帖可以看出,周敦颐的家族关系特别复杂。在字面上,周敦颐给每一位亲友都留下文字,一笔一画,是对亲友的深深思念。自天圣九年(1031年)周敦颐“偕母仙居县太君自营道濂溪入京师”,前后算来他已有整整三十五年没有回乡。此次归乡,理当向亲友报平安。
按理说,回到家乡为官,乡愁挚切,心中应当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喜悦,但是“未相见,千万好将息!”“汝切不得来!不得来!”等语,又确实有些让人匪夷所思。这是否意味着周敦颐是一个不近情理、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呢?还是其中另有隐情?
俗话说“清官难断家务事”,面对复杂的亲属关系,周敦颐显然有些无奈。《付二十六叔》《又书与三十一叔》……一封封家书问候,一句句嘘寒问暖,家族亲友似乎依旧是乞求的多而理解的少。迫于无奈,他又给家乡父老捎上《任所寄乡关故旧》一诗,自称“老子生来骨性寒”,“官清赢得梦魂安”,告诫家乡父老要安于本分,不要寻踪觅迹求得私情,周敦颐所愿只是做一个清官,而要做一个清官就意味着对家人父老的请托必须拒绝。
南宋度正在《濂溪先生周元公年表》中记载了周敦颐通判永州的背景,原来是嘉祐八年(1063年),周敦颐通判虔州时,“虔州民家失火,焚千余间,朝廷行遣差替。时先生季点外县,不自辨明,韩魏公、曾鲁公皆知之,遂对移通判永州。”贬谪与归乡,往往是羁束与自由的转折点,但对周敦颐来说,官位的落差,并没能动摇内心深处的那条水平线,世事磨练,心绪舒卷,他早已习惯不慕名利,不贪图富贵。即便是回到家乡,一如既往,在平淡之中获得自由,故谓“为道舂陵(指称永州)只一般”。由此,“汝切不得来!不得来!”其实也给出了答案:保持廉洁自律的标准,就是其为官的精神指引。“不得来”的背后是对人情势利的痛恨,对家乡父老的关爱教诲。
直到今天,《与仲章侄手帖》仍是周敦颐一生为官的极好的见证。为官路上,充满利益的诱惑,也常常会被亲戚朋友的感情裹挟,周敦颐归乡而不减其志,廉洁自律,皭然不污,他用自然朴素的家书这一形式,道出自己的人生坚守。
来源:中国纪检监察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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